母教 孩子成长的密码

　　6月10日晚上，我在电视机前等待第六届贵州省道德模范授奖仪式。当一身警服“戎光”焕发的陈敏接过奖状，接受主持人采访时，她的眼里依然是泪水涟涟。

　　第一次见到陈敏，是贵州省公安厅的同志向我们展示她31米的书法长卷——近两万字的《中国共产党党章》，整整绕会场一周。当时我误以为这位身着蓝色长裙、写得一手娟秀小楷的80后女子是一位专业书法家。

　　“哇，多么清秀的馆阁体”，“全是她业余时间完成的”，在场的人你一言他一语地发出感叹。关于陈敏的关键词，也一句一句飞响在耳边——贵州省毕节市大方县公安局凤山派出所教导员；2018年毕节市公安系统首届“最美警察”；2018年贵州省第六届全省道德模范……

　　“您这是童子功吧？”陈敏一边低头收卷长卷，一边轻声地说：“不是，才学了两年。那段时间，家里接连发生变故，为了八个孩子、也为了给自己找个精神寄托……”

　　学龄才两年？你有八个孩子？

　　我对这个看上去有些忧郁的陈敏顿时心生好奇。

　　那天下午，陈敏和他的丈夫吴成学一同坐在我的面前，我对陈敏的印象是内心沉重而忧郁，是一个“爱哭”的警察。抱歉的是，我再次捅破她的伤口，触碰她一个个伤心往事，见她为连失三位亲人的家庭突变痛心落泪，为体贴的丈夫、懂事的孩子感动落泪，为战友同事的热心相助感恩落泪。她一次次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擦拭泪水，而我也几次为她的讲述动容泪目。

　　陈敏于1981年3月出生于贵州省大方县牛场乡。小时候见父亲在街上见义勇为、制止小偷偷钱包被扎伤，励志长大了要当警察保护父亲。2005年，她如愿当了一名警察。

　　2007年，陈敏和警校同学吴成学结婚，他们相亲相爱，工作中相互支持。小日子刚开始，厄运就连连而至： 2008年3月，陈敏的大哥遭遇车祸不幸去世，大嫂不辞而别，撇下了患有脑瘫、七岁的儿子和两个女儿。2009年，公公病逝。2016年7月，弟弟突发疾病离去，留下四个孩子，最大的七岁，小的才三个月。陈敏的父母痛不欲生，同时病倒了。陈敏和丈夫毅然挑起四个家庭重担，他们成了八个孩子的父母。

　　陈敏、吴成学是双警家庭，白天有着繁忙的警务。但工作再忙，也不能让父母地里的庄稼撂荒，陈敏像男人一样用业余时间打理。他们还要抽出休息时间和父母聊天、陪他们一起做家务，让他们忘记悲伤。有一次同学聚会，陈敏忙着先把婆婆地里的洋芋收完才赶去聚会。当看到她满脸通红赶来时，女同学都十分心疼她那脸上的晒斑。

　　“作为家里的长女，承担起兄弟们未尽的责任，照顾父母、婆婆和八个孩子，把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撑起来，我别无选择。”

　　同为女儿、同为母亲，陈敏的遭际我感同身受，但我却量化不出陈敏那八个未成年孩子、三个老人衣食住行的日常重量。一个人一天的精力有多大？要工作，要持家……握着陈敏的手，我问：“累吗？撑得住吗？”

　　“累。身心俱疲。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……”

　　“是什么让你在繁重的工作生活之余完成了抄写党章的‘工程’？”

　　“母亲的本能吧。我不能照料孩子们的一日三餐和学习，做一个生活型的慈母，但我希望做一个精神上强有力的母亲——通过这种长期坚持做一件事并最终做成一件事的举动锤炼自己，为他们做一个表率。”

　　2016年2月，陈敏参加了大方县公安局“警秀苑”书法班的学习，7月弟弟就发病过世。面对精神崩溃的父母，面对八个未成年孩子，她首先要从痛苦中站立起来，从精神上当起家里的顶梁柱。

　　“当时，我只学写过大楷，没接触过小楷，内心发憷。局长鼓励说，我相信你。于是在老师的指导下，找来小楷字帖刻苦临习。”2018年5月底，她开始抄写十九大修改的新党章全文。每天夜深人静，孩子们睡了，她就端坐桌前，经常抄到一两点或熬通宵。

　　“白天派出所工作繁忙，家里老人孩子各种状况。老公为了让我心无旁骛，承担起全部家务。孩子们被他带到单位食堂吃饭，有时去得晚，食堂的师傅和服务员总会给他们留饭、热饭。有君如此，夫复何求！我把感恩化作动力，一坐到灯下，执笔蘸墨，我就能宁静下来。每天抄完都用笔标注编号。有一次因为坐的时间太久，竟站不起来了。”

　　“当一个孩子的母亲已不易，更何况八个孩子。你让我想起‘画荻教子’的故事。欧阳修小时候因家贫买不起文具，母亲就以大地为纸，以荻草代笔，教欧阳修识字练字，教他做人的事理。母教为他的人生启蒙，终成一代文宗……”

　　“是啊，好妈妈胜过好老师，我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教子有方的母亲。其实，抄写的过程累并快乐。我想用行动让他们懂得树立自信，不向困难和挫折低头。”

　　2018年“七一”前夕，陈敏把作品送去装裱。6月30日，大方县公安局举办庆祝建党97周年暨“七一”总结表彰会，领导嘱咐她把作品带上，这是她的作品第一次“示众”。陈敏说，没打开之前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长。当在会场展开时，我和老公都非常激动。那天，朋友圈里大家都在转发、道贺。

　　孩子们也深受感染，为妈妈骄傲。

　　今年3月，陈敏过生日时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，是儿子攒了将近一年的学习币换的一盒毛笔。“儿子说：‘妈妈，这是我用古人修建长城的那种艰辛和不易给您换来的。’他知道我喜欢毛笔，而别的小朋友基本都会换自己喜欢的玩具。儿子的孝心让我想起来很幸福，也很想哭……”

　　“今年清明节，我带孩子们去给他们的爸爸扫墓，侄女在山上捡回别人扔掉的瓶子，说捡回来卖钱给奶奶。后来，有一天下班，我发现家里多了很多废物，儿子和侄女说是他们去扔垃圾时捡回来的，要卖钱买早餐，减轻我们的负担。我和老公表示赞许，告诉他们只要不影响学习，顺便的时候可以捡。儿子马上让我和老公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有瓶子给他们捡回来，还问我们怕不怕丢脸？我对孩子们说，勤俭节约和面子比起来，面子真的微不足道。”

　　孩子们有的说长大了要照顾好爷爷奶奶，照顾残疾哥哥，有的说以后孝敬姑姑和姑父，给他们买别墅。孩子们的话让陈敏夫妇很暖心。

　　“他们体贴懂事，孝顺感恩，勤俭节约，让我觉得这个家充满着温暖和希望。后面的路，无论遇到什么都不是困难。”说到这里，陈敏破涕为笑。